【织太】三题随笔

没有救护车的惊鸣,没有心跳测试仪的警报。
安静了。世界都安静了。
最后一丝细微得如同蚂蚁踩过沙石的呲呲声,都随着香烟的火与烟一起淹没在渐凉的绯红液体里。
漫出来的血,已经不再溢出了。
而名叫织田作之助的这个男人,也不再开口了。

横滨有很多红色的东西。
比如在没有天幕云遮之上那泼开的夕阳光,一点点舍弃属于白日的金色,一点点接染着黑夜的昏暗倾斜下沉。
比如那排列整齐地闪烁着方块灯光的高楼顶上,那细直的避雷针深深刺进硕大的红色圆月,仿佛一片薄利的刃划开这个世界的伤。
博物馆里人口数据墙上的数字一直在变,此增,彼长,每一秒每一秒钟都在发生着变化,然而不会有人注意到是谁降生了,又有谁走回了死神的怀抱。
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有谁的黑色长披风落在奔跑的路上,被人遗弃,落了灰,然后成为垃圾桶里的一堆灰烬。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织田作站在水边,这里有一条河,河水颜色像极了横滨京滨港口前的那片海。水边生长着花,一簇一簇,一片一片,绵延着成为了一地花田。
织田作站在这里,握着长短不一的花梗。火红色的花瓣垂在他的虎口边,仿佛八音盒唱完最后的童谣,安静地合上了嘴。
他望着,望着河对面的那片黑暗。黑暗中有一点光,像是几亿光年外的星星坚强而持久地闪烁着。
他望着那个光,不经意地微微弯起唇角,笑了。

织田作有一个梦想。
做一个普通的人,写完一本好看的小说,然后看看自己的结局。
结果,他单刀赴会掀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没有写完小说,唯独看着自己的结局交待在了友人那双漆黑的眼睛里。
世界末日这样高大上的词汇,对于织田作来说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任他在孩子们罹难之际嘶嚎得撕心裂肺,也不会冠以这样的名义去说服自己拿起自己的双枪。
然而当他站在这里,看着那个光开始发光发亮并慢慢点亮其他的光,霎时觉得世界末日这样的词汇若要用起来,倒也不错。
——当一个世界沉没在末日之后,终归会有一个新的世界迎来属于他的曙光。

其实织田作知道,太宰治并不算什么好人,真正的好人是不会无聊到跑到黑手党里去寻找人生意义。短了一截板的水桶装不满,少一块砖的墙砌不高,头脑再聪明,心室除了血液神经与心肌之外空空荡荡的,自然会觉得“无聊透顶”。
可是,织田作也知道,太宰治可以作一个好人。
所以他叫他,告诉他,让他记住。
而他确实听见了,记住了,并且去做了。
“昔日好友曾对我说——”
有这么一句开头,对于织田作来说,足够了。

身后的花海里唱起了歌,火红色的蔓珠沙华摇曳着传来童谣的音律。没有夹杂着爆炸与哭喊的声音,一切都恢复成最初的模样。织田作喜欢时而来到这里遥望,他能看见太宰偶尔露出的温柔脸庞,闻见久违的咖喱辣香,听见曾经被他视为孤独的孩子的那个重要的人说出与他相似或相反的话。
太宰的米色长外套在海风中飞扬,头顶鸦雀扑飞,夕阳与红月依然交替着昼夜,横滨的每一天仍一如既往地沉浸在海水的咸湿味里。
太宰没有变成织田作那样的人,他依然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
只不过,在那双常年漆黑的双瞳里,已经有着一点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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